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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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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蕪城地處鬼域邊陲,看上去不怎麽起眼,其實是鬼門所在之地。平日裏蕭蕭索索的,只要鬼門一開,就立馬熱鬧了。”

魔修尚武好戰,無論一天中的什麽時候,武館裏永遠有人在相互比鬥。

謝鏡辭通過典當首飾得了些魔晶,把錢還給周慎後,坐在擂臺旁同他嘮嗑。

之前在裴渡房裏,她一時興起,開了個小小的玩笑。裴小少爺不知有沒有聽懂,怔楞一瞬後躺進被子裏,悶悶說他有些乏。

他沒了靈力修為,的確需要好好歇息;謝鏡辭對此地人生地不熟,閑來無事之下,幹脆又來到武館中。

館主周慎是個熱心腸,見她孤身一人,特意上前攀談,讓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年輕姑娘不至於尷尬難堪。

“如今還沒到鬼門開放的時機,你與裴公子之所以來到此地,應該是恰好撞上了初具雛形的兩界縫隙。要想出去並不難,只需耐心等到鬼門正式開啟,便能堂堂正正地離開。”

周慎道:“鬼門十五年年一開,你手裏那話本子,記錄的全是幾十年前的事兒……這麽多年,我自己都快忘了。”

他面上雲淡風輕,說到最後低笑一聲,雖彎了眉目,雙眼卻是空茫幽暗,遠遠地看不清晰。

“在《鬼域生死鬥》裏,一共有兩個主角。”

遲疑半晌,她終於說出潛藏在心底許久的疑問:“一個是您,一個是刀客付潮生……您知道付潮生如今的下落嗎?”

偌大的武館裏,自不遠處響起少年修士們的雀躍歡呼。

周慎在嘈雜的背景音裏扭過頭來,眼底霧氣散盡,顯出沈澱多年、幽深濃郁的黑。

“他已離開鬼域多年。謝姑娘,這個名字是蕪城裏的禁忌。”

他嗓音裏噙了笑,聽不出有什麽別的情緒:“很多人都不願聽見它,你可要當心,莫在旁人面前提起。”

禁忌。

她從沒想過,那位前輩會與這個詞匯連在一起。

《鬼域生死鬥》中,著重描述了兩名魔修少年游歷鬼域、仗劍四方的俠情故事。

周慎膽大心細、劍術一絕,付潮生一把大刀舞得出神入化,故事進行到結局處,只道兩人向西而行,道路仿佛沒有盡頭。

至於後來在蕪城裏究竟發生過什麽,即便是那話本子的作者,恐怕也一無所知。

“付前輩離開鬼域了?”

謝鏡辭一怔:“可當初他同我道別,分明——”

她說著頓住,察覺到周慎面上的困惑之色,終是輕聲解釋:“十五年前我與爹娘前往鬼冢,因為太過頑皮獨自跑開,遭到了魔物的圍追堵截……多虧付前輩及時出現,才救下我的一條性命。”

付潮生便是她欲在鬼域尋找之人。

當年謝鏡辭懵懂無知,受到救命之恩,不知如何報答,只匆匆道了聲謝。付潮生亦是很快轉身離去,穿過鬼門回到鬼域,再不見蹤跡。

至於《鬼域生死鬥》老舊又冷門,她之所以會買下,全因在扉頁見到了付潮生的名字。

周慎喉頭一動,接著她上句話問:“他同你道別時,怎麽了?”

“前輩轉身又入了鬼域。”

謝鏡辭思忖道:“我告訴他,救下我的命,爹娘會贈予不錯的謝禮,他卻說時間快來不及——他有必須去做的事情。”

必須去做的事情。

周慎眉心一動,口中卻仍是淡淡:“不是我不幫你,實在是他去向成謎,如今蕪城裏,無人知道下落。”

他說到這裏便停下,似是有所察覺,轉頭一望。

也正是在這一剎那,謝鏡辭聽見似曾相識的少年音:“師父!你們在說什麽?”

正是昨夜捧著《鬼域生死戀》癡迷朗誦的武館弟子,好像是叫莫霄陽。

謝鏡辭可沒忘記,那場獎勵一萬魔晶的大比,勝者也是叫這個名字。

周慎收了話茬,望著來人狂揉太陽穴:“《萬字文》抄完了?”

“當然抄完了!師父,我奮不顧身苦學一夜,定能自食其果,再也不會說錯話,把您氣得吳牛喘月。”

莫霄陽渾身上下瞧不出絲毫屬於劍修的內斂矜持,比起武館裏最優秀的弟子,更像個毛毛躁躁的楞頭青。

他一眼就瞧見謝鏡辭,咧嘴打了個招呼:“謝道友!今日這般冷,你不東施效顰,和我們一樣多穿些衣物嗎?”

可憐孩子沒學會,反而徹底學廢了。

周慎雙目圓瞪,已經當真像頭牛那樣開始吭哧吭哧喘氣。

“謝道友刀法精湛,我昨夜見到,震撼得驚為天人。”

莫霄陽道:“咱倆來比一場如何?放心,我會壓下修為,保持在與你同等的水平。”

他已是金丹六重,眼前的女修在玄武境裏,充其量剛剛突破金丹境界第一重。莫霄陽行事正派,絕不會利用純粹的修為壓制對手。

謝鏡辭本想繼續打聽付潮生的下落,奈何周慎言盡於此,若要再問,未免顯得不合時宜。

所以她最終還是站在了玄武境上。

莫霄陽擅使長劍,顯然不是憐香惜玉的主,加上修為擺在那裏,謝鏡辭從一開始就用了十二分的註意力。

他師從周慎,用的應該是鬼域劍術。鬼域招數以奇詭莫測而著稱,她以往只在書冊裏見過,如今撞上個中好手,不由生出幾分期待。

第一擊,劍光倏至,直刀劃出清月般瑩白澄澈的弧光,靈力相撞,於半空蕩開無形漣漪。

這一招不過是淺嘗輒止的試探,隨著刀光劍氣嗡鳴蕩漾,二人身形皆是一頓。

如同拉到極限的弓箭,在極其短暫的一瞬停滯後,驟然破風拉開。

“動了動了!這姑娘到底什麽來頭?看他倆這陣勢,我恐怕連三招都活不過。”

“莫霄陽是壓了修為的。要我說,那姑娘水平其實不過如此,即便勝了,也是靠放水得來的紅利。”

“你懂個錘!人家切磋的那是刀法劍法,自然不能全靠修為壓制,修為這玩意兒,勤修苦練總能跟上來——你說是吧周館主?”

“就算莫霄陽壓了修為,那姑娘也打不過他吧?我之前從沒聽過她的名字,無名小卒罷了。”

周慎立在圓鏡前,聞言擡了視線,匆匆一笑。

昨夜他便知曉這位謝姑娘身手不凡,看她一招一式變幻莫測,定是來自於世家大族的高階功法。

然而今日一看,卻又覺得不對。

太亂了。

昨日短暫相交還看不出來,如今輪到她與莫霄陽一番纏鬥,周慎才發覺謝鏡辭的刀法亂得不像樣,仿佛沒有一個既定套路,全是在隨心所欲地出招。

最為詭異的是,隨著她和莫霄陽的對決漸深……

從她的刀法裏,竟隱約現出了幾分屬於周慎門下的進攻路數。

不會吧。

只是在這麽短的時間、這麽緊張不容分心的情境下,她居然還能一面應敵,一面學習模仿莫霄陽的身法和劍術?

周慎收斂了懶散的笑,挺直後背,細細去瞧圓鏡裏的畫面。

他原本覺得這場戰鬥定是莫霄陽的單方面碾壓,可如今看來,說不定還能瞧出別的樂趣。

玄武境中肅殺陣陣,莫霄陽的劍法迅捷如電,謝鏡辭以攻代守,揮刀迎上。

周慎只看出她在下意識修習莫霄陽的動作,倘若他離開鬼域,見到更多仙門世家的功法,定會驚詫地恍然大悟:

原來這丫頭從別家學了不少,東一榔頭西一棒,用得隨心所欲。

謝鏡辭悟性很強,學什麽都快。

家族裏的刀法固然淩厲,卻脫不開內裏唯一的核,用來用去,總歸有幾分無趣。

謝鏡辭喜歡有趣的東西。

她身法極快,不過瞬息之間,紛然刀光便已散遍全身。

莫霄陽大概頭一回見到如此毫無章法的進攻,接得已有些吃力。

圓鏡之外,是數張茫然的臉。

有人遲疑著問:“雖然我看不清他們的動作,但莫霄陽這算是吃虧了吧?”

不知是誰應道:“也不算吃虧,怎麽說呢,大概算是……被壓了一頭,只能防守?”

這可是莫霄陽。

即便在整個鬼域的金丹期修士裏,也算排得上名號,雖然他把修為壓了大半,可單論身法劍術——

竟被壓了一頭。

他們本來都覺得這場比試毫無懸念,之所以來看上一眼,要麽想瞧瞧昨夜風頭大盛的美人,要麽想看莫霄陽的個人秀,哪曾料到會是這般場面。

外行看熱鬧,內行看門道。圍觀群眾吵吵嚷嚷炸開的時候,周慎已是皺了眉,傾身向前。

圓鏡之內,戰事漸兇。

莫霄陽出其不意地欺身向前,手中長劍乍現寒芒,謝鏡辭側身避開,直刀逆風而起。

他下意識想順勢避開。

然而那把刀並未沿著既定軌跡平直往前,謝鏡辭步法陡變,手腕斜翻,頃刻間變招上襲。

刀光洶洶,莫霄陽不由一怔。

他預想了幾乎所有可能出現的身法,可無論如何,都不會料到這個進攻路數。

這是他自己的殺招。

刀光裹挾著凜冽寒風,退無可退。

劍眉星目的少年強壓下口中腥甜,身側靈壓驟起——

來自金丹六重的威壓騰湧而上!

“我的個乖乖。”

鏡前有人倒吸一口冷氣:“這這這、這不是天演道裏的劍招嗎?我沒看錯吧?她怎麽用出來了?”

“等等,你們看……莫霄陽的修為,是不是被逼出來了?”

四周倏然靜下。

所有人都凝神註視著眼前的圓鏡。

暴起的靈壓勢如破竹,謝鏡辭躲閃不及,只能收回鬼哭刀護體,也正是在這一瞬間,被突如其來的利劍抵住喉嚨。

這是修士自我防禦的本能,立於劍氣中央的莫霄陽同樣怔住。

空曠的幻境裏,連一息風的聲音都清晰可辨。

莫霄陽:……

在少年半晌的緘默中,莫霄陽放下手中長劍。

他目光赤誠,頭一回收斂笑意,認認真真端詳一番跟前少女的臉,坦然出聲:“我輸了。”

若不是在生死之際,本能激出金丹六重的修為,他恐怕已經身首異處。

身法落於下風,又破了定下的規矩,他自然是戰敗的那一個。

莫霄陽默了須臾,收劍入鞘。

謝鏡辭心有餘悸,近在咫尺的少年卻忽然擡起頭,一改方才曇花一現的頹喪,嘴角一揚。

——他居然在笑。

“太厲害了吧!你今年多大年紀,修習刀法多久了?最後一招是我的劍術對不對?怎麽才能做到一邊打一邊學啊?還有剛開始的那一刀,哇真的好帥!如果不是咱倆在對打,我一定給你拍手叫好!”

莫霄陽越說眼睛越亮:“明天還繼續打嗎?唉不對,若是總和我一起,跟你一道的那位公子定會不高興——所以明天還繼續打嗎?”

話—超—多。

不可否認,莫霄陽是個值得敬重的對手,當之無愧武館弟子中的頂尖戰力。

她能贏,不但得益於自身天賦,也與從小到大的功法傳承密不可分;至於莫霄陽,唯一的經驗來源唯有這家武館,更何況他的修為遠不止如此。

謝鏡辭把誇讚的話咽回肚子裏,聽他小嘴不停叭叭,欲言又止。

救命,這難道就是所謂“武館弟子裏的頂尖戰力”,為什麽會跟狗狗一樣晃來晃去。

“莫師兄……這是認輸了?”

周慎身側的小弟子看得發楞,扭頭瞧他一眼:“師父,這姑娘——”

周慎看得饒有興致,聞言低頭睨他:“你覺得她如何?”

小弟子斟酌片刻,謹慎開口:“弟子以為,她是個極有天賦的可塑之才。”

他師父笑了一聲:“可塑之才?”

“你看她的穿著配飾,看似普通,實則樣樣價值不菲,至於那把刀,更是渾然天成、銳氣逼人。”

“再看她的舉止與刀法,談吐有禮,刀術精湛,看上去是毫無章法的野路子,實則集百家之長,必然出身不低。”

“至於她小小年紀,便有如此悟性——”

小弟子仰頭與周慎四目相對,聽後者斬釘截鐵定下結論:“即便在鬼域之外的偌大修真界,這也必然是個前程無量的天才。”

謝鏡辭勉強算是贏了對決,從玄武境裏出來,總覺得悶悶不樂。

她的修為本應該和莫霄陽不分上下,如今卻要人家壓著修為來打,不管怎麽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。

她想堂堂正正和其他高手打上一架,而不是在現實唯唯諾諾,玄武境裏重拳出擊。

也不知道修為何時才能回來,實在頭疼。

和上回一樣,當謝鏡辭從玄武境睜眼醒來,跟前又圍了不少吃瓜看戲的路人。

她對這種場景習以為常,習慣性露出禮貌的笑,身旁的莫霄陽仍然激動得像只大公猴,咧嘴眉飛色舞:“謝姑娘,我訂下了玄武境裏的‘萬鬼窟’,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試試?”

“萬鬼窟?”

謝鏡辭頓了頓:“是用來歷練的幻境?”

莫霄陽點頭。

自從修士的神識被開發,玄武境裏的花樣也越來越多。

比如擂臺、格鬥賽、以及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歷練地。沒有任何前因後果與喘息時機,一旦踏足幻境,就會直面常人難以想象的魔物妖獸,與之正面展開廝殺。

不少人對此趨之若鶩,也有不少人畏懼它的兇殘驚險,與全是正面評價的常規賽事不同,被修士們笑稱為“瘋子的游戲”。

“萬鬼窟中,我們將直面厲鬼潮,我與師兄弟嘗試過許多次,從來都沒能堅持到最後——後半段的攻勢太過兇猛,連立足之地都不剩下。”

莫霄陽撓頭:“不過還挺好玩的,半個時辰後開始,你想去試試嗎?如果與你同行的公子想來,也能叫他一起。”

當然要去啊!她已經很久沒放肆殺上一把了!

謝鏡辭毫不猶豫地點頭,餘光斜斜一落,居然觸到一襲雪白的影子。

她心有所感,扭過頭去,果然見到裴渡。

裴渡身形頎長,哪怕在人群裏也能被一眼望見,他粗粗紮了發,穿著一身白,一言不發望著她。

或許還有謝鏡辭身旁的莫霄陽。

“裴渡?”

她向莫霄陽簡短道別,穿過三三兩兩的人堆,快步朝他靠近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裴渡輕輕抿唇,嘴角露出平直的弧度。

這個微表情轉瞬即逝,少年的嗓音依舊清冷柔和:“閑來無事,隨意逛逛。”

謝鏡辭離開前沒告訴他行程,好在昨夜提起過,是個武館館主替他找了大夫。

以她的性子,倒也與武館很搭。

裴渡只是想來碰運氣地看一看,沒想到越過重重人影,一眼便見到她與陌生少年相視而笑的景象,聽旁人講,兩人剛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戰。

曾經像這樣站在謝小姐身邊的,一直是他。

現如今,他卻只能站在臺下遙遙仰視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謝鏡辭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。

她雙眼澄澈清明,將他心裏那些陰暗的念頭襯得可恥又可悲,裴渡搖頭,聽她悠悠說:“我剛和那人打了一場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他挺厲害的,劍法很快。”

謝鏡辭語氣輕快,他認真地聽,剛要再應一聲“嗯”,猝不及防又聽見她的聲音。

謝鏡辭道:“不過沒你厲害。”

心口悄悄一動。

裴渡倉促地轉頭看她,腦子裏有點懵。

“你是我最滿意的對手。”

她把這道目光全盤接收,語氣有些幹:“等你好起來,一定要再和我比上一場。”

她一定是看出他的尷尬無措,才特意講出這種話。

雲淡風輕,倏地一下,卻正中靶心。

實在是……很犯規。

裴渡半低下腦袋,能感到耳廓在隱隱發熱。

他情不自禁想笑,不願讓她發現,便悄無聲息抿了唇,把頭往側面稍稍一偏:“嗯。”

“對了。”

謝鏡辭眸光一轉:“莫霄陽,就是方才那劍修,他邀請我們去玄武境裏的萬鬼窟,你想試試嗎?”

謝鏡辭領著裴渡,在約定時間之前入了玄武境。

除開雙人擂臺,通過識海相連,玄武境裏還有個十分廣闊的公共平臺,能直通各處幻境。

值得一提的是,由於神識無形無體,能變幻成任意模樣,出現在公共區域裏的任何人,都可能正用著虛假的聲音、臉蛋甚至性別。

為圖省時,兩人都沒有改變外貌形體。公共地帶人來人往,在混亂人潮裏,謝鏡辭毫不費力感應到了屬於裴渡的氣息。

毫無修為的普通人與神識強大的修士,兩者之間的氣息天差地別。

她不知為何暗暗松了口氣,擡眼看他:“金丹?”

很難形容裴渡此時的目光,他早就習慣把所有情緒掩藏。

那雙黑眸濃得過分,他靜了短短一剎,輕笑一聲:“嗯,金丹。”

玄武境內歷練之地眾多,等謝鏡辭來到萬鬼窟入口,竟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影子。

那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人,原是在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,甫一瞥見謝鏡辭,兀地變了神色。

居然是昨夜見到的小賊。

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。

“你——!”

對方咬牙切齒,眼底怒氣驟濃:“昨夜就是因為你,害我被關進監察司受盡折磨!萬鬼窟我已和朋友訂下,你別想了!”

謝鏡辭亦是睜圓雙眼:“明明是你自己大雪天穿夜行衣,而且我們也早就訂好了這地方——”

她話音方落,瞥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人影,正色出聲。

“莫霄陽!”

“莫霄陽!”

兩道嗓音同時響起,謝鏡辭與少年對視一眼:“這人想和我們搶萬鬼窟!”

同樣是異口同聲,然後兩人一起楞住。

“我知道啊!”

莫霄陽樂呵呵:“我特意邀了幾位一同前往,都說人多好辦事嘛。事不宜遲,快快進去吧。”

他沒察覺氣氛不對,又笑了聲:“對了,這是我多年的好友付南星,很靠譜的。”

付南星:……

被冠上“靠譜”這個名頭,他滿腔的咋咋呼呼沒地方發洩,加之昨夜確是自己理虧,只得繃著臉道:“幸會。”

他說著稍頓,望一眼謝鏡辭手中長刀:“用刀的?”

莫霄陽站在一邊繼續介紹:“南星曾同我師父學過一段時間劍術,後來嫌鐵器太重,就改用符了。”

付南星有點臉紅,梗著脖子反駁:“什麽‘鐵器太重’,我是那麽嬌弱的人嗎?要說刀法,我也是會那麽一點的。”

周慎用劍,理應不會教授他刀功。

見謝鏡辭露出“嗯嗯我懂你不用再說”的敷衍之色,他兩眼一瞪,借過了鬼哭刀。

付南星顯然許久沒有拿過刀劍,姿勢別扭得不像樣,好不容易起手,終於循著記憶開始揮刀。

他動作笨拙,惹得莫霄陽噗嗤笑出聲。

謝鏡辭倒是覺得這刀法莫名眼熟,還沒看出個所以然,付南星就已滿臉通紅地停下,把刀塞回她手中,狡辯似的開口:“不來了不來了,我今日身體欠佳,還是快進去吧。”

謝鏡辭好奇:“以我們的水平,能在裏面存活多久?”

付南星哼哼著瞅她,伸手比了個“五”。

謝鏡辭:“五個時辰?”

對方搖頭。

“五柱香?”

還是搖頭。

謝鏡辭太陽穴突突地跳:“總不可能是五盞茶吧?”

“你看好了。”

他嘴角一撇,開始一根根地掰指頭:“五,四,三,二,一。”

謝鏡辭:呵呵。

事實證明,這小子的確沒說準。

因為她只用三秒,就被殺死丟出幻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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